2015年10月15日是张学良将军逝世十四周年的日子。自1936年12月25日将蒋介石送回南京,至1990年全面恢复自由,张学良一生被监禁了五十余年。曾经的陆海空军副总司令,为民族大义而做出了震惊世人的那一举,用半个多世纪的自由换来了全面抗日。张学良曾说自己的事情到三十六岁就没有了,其实不然。历史的对与错只能留给历史去说,而张将军的爱国心就足以值得我们一直铭记。卓德今秋征集到了一批张学良旧物,其中包括他与于凤至的家书、批注本《新约之信仰》、张大千所赠旧物等,都是研究张学良十分重要的资料。
金婚之变
张学良自送蒋介石回南京之时起便开始经受遥遥无期的“管束”。“管束”初期,由于凤至陪伴其左右。后来于凤至因病不得不去美国疗养,张学良对她说,照顾好自己及三个孩子,就是对张家最大的功劳。岂料,这一去竟是他们夫妻的永别。
此后,二人只能通过经严格审查的信函联系,并由宋美龄赴美时转交。到了1961年,气候有所好转,张学良获得部分自由,由高雄迁到台北建房定居,可以出行、会客等,但皆需事先请示且受到监视。这封家书便写于此时,这是张学良有生之年写给于凤至最长的一封信。
信中首先提到的Elder是张学良最信任的美国好友伊雅格,他此前来台带来了于凤至送给张学良赵一荻的礼物。张学良表示已经收到了,并谈及身体生活等问题。接着用长达三页的篇幅来谈论对基督教的感悟。基督信仰可以说是张学良远离政治的平静,这因此也成就了他的自我保护。
而此时于凤至正在美国为张学良彻底获得自由而奔波,而这边呢蒋介石又不可能放张学良走,但又不想因此与美国方面碰撞,因为于凤至正在为配偶张学良申请美国绿卡。无奈,便有了张学良欲受洗入教,但因一夫一妻制的教义,而不得不与原配于凤至离婚的说法。信中有言:“一等我搬到自己房子里去,我就要去受洗···我劝你多听讲道,和多读圣经···真正照着祂的话语行事···我为你祈祷,愿神多开启你···”。此信再由宋美龄转交,宋于之间有没有更多的交流?这其中的细节我们不得而知。而这封家书对于细剖这段历史则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于凤至终究是个识大体的人,1964年同意了与张学良的离婚协议。从1916年郑家屯结婚,到1964年的越洋协议,这段几近金婚的婚姻,终以失败告结。直至1990年于凤至去世,六十年间二人终未见一面。而她生前留下来的回忆录,署名仍是“张于凤至”。
在台卌载
张学良信仰基督教并非偶然,他年轻的时候便常去奉天基督教青年会,据说曾受洗,但并未真正信仰,只是为了学习和参加活动。即使这样,教会里的福音与布道对于一个十七八岁青年思想的形成也是有所影响的。他在1995年11月9号所作《我信奉基督教的经过》见证中总结道:“他们都给了我深刻的影响。无形中,我也对基督教有了好感。”
而真正走进基督的世界,则是在去台之后。张学良迁入台北之后,每个礼拜天都会到蒋家的私人教堂——凯歌教堂做礼拜,周联华作为牧师经宋美龄的推荐成为张学良基督教的启蒙老师。张学良很敬重周联华,其教名“曾显华”之“华”字即来源于周联华。
这本《新约的信仰》即是周联华翻译的,扉页上有张学良“Peter Plat Chang”英文签名及日期标记。正文中有多处张学良亲笔批注,记录了少帅遭囚期间的心路历程。这是张学良第一次系统批校宗教著作,也是此类文献首次露面。
养花也是张学良生活的重要内容。他最爱兰花与昙花。他曾说:“兰花是花中的君子,其香也淡,其姿也雅。我觉得兰的境界最幽远。”他着重收集祖国大陆产的兰花珍品,几乎是不问价钱见到就买。这其实是离家大半生的老人在借花寄托思乡之情。这张夜赏昙花的照片拍摄于1986年,他可能不知道,再过四年,回乡的愿望就能够实现了。当然,直到去世,张学良都没有再回大陆,个中缘由,就只能抚膝轻叹了。
除了研读圣经、研究明史、养花之外,张学良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爱好,就是打麻将。据他的侄女张闾蘅讲,晚年的张学良还曾发明过麻将的新玩法。麻将和桥牌一样,都是健脑益智的好游戏,张学良能颐寿百岁除了他平和的心态,跟爱打麻将也不无关系。张学良旧玩象牙麻将也将出现在本场拍卖中。其大小盈盈一握,色泽温润如玉,牌面标有字母或数字标识,可见此物或专为海外人士所制。张学良经常使用这副麻将,手感很好,后因年纪大,视力不好,改用特制大号麻将,遂亲笔在旧盒上题字“真正象牙麻将”赠给身边麻友。
蒋经国时代,张学良获准在岛内自由活动,那些多年未见的老友旧识可以经常见面叙旧,这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三张一王”会。“三张”是张群、张学良、张大千,“一王”是王新蘅,四人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从1979年开始,四家轮流做东,每月欢聚一天,在一起打打牌、叙叙旧、品尝美食,唯独不谈政治。这也为张学良的囚禁生活带来了不少慰藉。
笔墨交谊
张学良作为曾经的“民国四公子”之一,书画收藏是“标配”。早年在京津地区收藏古代书画时,好友胡若愚及周大文知道他爱好明史,便帮助张学良逐步确定以明清书画为主要收藏方向,并将书画庋藏处定名为“定远斋”。
1993年,张学良夫妇将要赴美之际,决定将数十年来保存下来的书画珍品拍卖,以为旅美生活之资。这便有了1994年苏富比台湾“定远斋中国书画珍藏”专场拍卖,无一流标,可见汉公藏画之精!这其中有十八件张大千画作。
“二张”的友谊可以说是书画鉴藏史上的一段传奇。张学良早年曾买了很多石涛赝作,后来得知是张大千仿的,但并未因此怪罪他,反而觉得这是一位奇才,二人因此而成为莫逆之交。后来,张大千定居台湾,与张学良过往甚密,所以张学良晚年的墨竹颇得张大千的笔墨真传。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张大千深谙此道,他对笔墨纸的重视与了解远超其他画家,他的画室墙壁上整齐地挂满了各种形制大小的毛笔,极其讲究。张大千的毛笔都是请笔工特制的,有时也亲自参与其中,最著名的莫过“艺坛盟主”牛耳毫笔了。
旅居巴西期间,张大千花重金收购了一磅牛耳里的绒毫,并将这些绒毫带到了日本,请玉川堂、喜屋等笔庄老铺特制成笔,最后仅成五十余支,仅加工费就花了700美元。大千先生言“既然用的是牛耳毛,用此笔如同执牛耳”,因此命名“艺坛盟主”,并赋诗曰:“雄狮百胜恣横行,执耳升坛众与盟。所向从来无劲敌,敢从纸上笑书生。”
此次上拍的张学良旧藏毛笔皆为张大千所赠,其中就有日本喜屋特制的“艺坛盟主”牛耳毫笔。
张大千以壬戌嘉平月(1983年2月)所作诗一首并红梅图,请台湾陶艺名师蔡晓芳代为烧制了一批梅瓶,赠予知交故友。两个月后,大千先生辞世。此物亦成为二张友谊最佳的诠释。
暮景桑榆
1990年6月1日,台湾各界在台北圆山饭店为张学良举办寿宴,张群、郝伯村等大佬一应出席,连李登辉都送来了寿联。这意味着张学良真正恢复了自由。海外的媒体都想采访张学良,最终只有日本NHK如愿。
八月初接受采访时张学良说了这么一段话:“我愿意和日本青年说几句话,要诚实反省,要想日本过去的错误,不要想日本过去的威风,千万不要像以前那样搞武力侵略,经济侵略也不要。要跟人家合作,要帮人家,帮人家就是帮你自己。”多么的掷地有声!这是曾经叱咤沙场的将军,历经沧桑之后的肺腑之言。
次年即1991年,是“九一八事变”六十周年,著名画家、关东画派创始人王盛烈作《老将军的规劝》,张学良侧身低颌,右手抬起作劝导状,神态安详,栩栩如生。上述的那段话也被题写在画尾。这幅作品从构思到完成,费时长达半年之久,可以说是王盛烈的精心之作,并于当年9月18日作为特邀作品参展了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办的“纪念“九·一八”事变六十周年中国画展”。
1993年时任东北大学校长蒋仲乐等一行六人在台北拜会东北大学老校长张学良,实现新老校长的历史性会面,并将这幅画赠与了张学良。
张学良十分看重这幅画,因为这是家乡人民留给他的念想。当他要离开台湾处理“定远斋”藏画时,唯独把这幅画留在了身边,漂洋过海,从台湾带到了夏威夷。此次现身卓德秋拍,也算是我们对张学良先生及那段刻骨铭心的历史的纪念吧!